清代牛稠山聚落的宗教生活:山中村廣濟宮碑文
文/楊玉君
民雄山中村的廣濟宮是歷史悠久的村廟,目前的主祀神明是池府王爺。廟中保存了同治十年(1871)新建時的題緣碑記。這通碑文先說明建廟緣由,然後羅列捐款的單位與個人名銜及捐款金額,在結構上是敘述的部分很短,絕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記錄徵信。
曾有學者指出在廣濟宮建廟以來的一百多年中,曾經幾度更換主祀神明。[1]自這通碑文中似乎可以推知這情形不無可能。本通碑記的首段敘述中說明本庄民居稠密,尤其農民數量很多,又云「夫農名帝而稷名官,先聖遺澤抑何其深且長!…於是鄉人以立廟請」,從上下文讀來,原本奉祀的很可能是神農大帝,也就是后稷。從捐款人名中可以看出涵蓋山中村的大姓鄭、賴、郭、許、何,以及「港前」、「港後」、「過港」等聚落。此外,非常引人注目的是捐款團體中有許多的神明會,所奉祀的神明,常見的有福德爺(土地公)、帝爺(應為玄天上帝)、王爺、聖母(媽祖)、帝君(關聖帝君)、大眾爺等等,也有應屬在地自然崇拜性質的「朴樹公」,及較少見「青龍公」,足見該地的民間信仰發展蓬勃。
另外,碑文中捐獻者的姓名也有命名民俗。人們普遍相信命名攸關子嗣未來的命運,但是若是覺得孩子的成長過程不順利,又或是多災多病,那麼父母就會為他取一個賤名,以示小孩已經命賤,請邪祟或厄運遠離,不要再來加害這孩子。這通碑文中,有以動物、植物命名的「知母(豬母的台語日)」、「貓皮」、「蕃薯」,也有叫做「憨番」的,都是這種命名民俗的實例。
[1] 〈民雄廣濟宮換三次主神〉,《自由時報》,2016/10/20,https://news.ltn.com.tw/news/local/paper/1043554,讀取日期 2022/12/12。
〈新建廣濟宮碑記〉:
序曰:吾[1]鄉背山面野,民居稠密,田土富饒,其中蓋多農人焉。夫農名帝[2]而稷[3]名官,先聖遺澤抑何其深且長!律[4]以飲水知源之義,□□廟享於無窮。於是鄉人以立廟請,余喜鄉人之向義也,遂出爲集腋[5]而總其成。功竣,爰將喜捐芳名[6]列誌於左,以示不忘焉。
郭積慶堂[7]捐銀弍佰元,職員[8]郭植蘭捐銀壹佰伍拾元,生員[9]郭植華捐銀壹佰伍拾元,職員郭植梅捐銀壹佰伍拾元,郭植槐捐銀壹百伍拾元,郭榮金捐金弍拾元, 郭達泉捐銀弍拾元,郭新黨捐銀拾元,職員賴學智捐銀壹佰弍拾元,職員李昌期捐銀壹佰元,賴榮金,(賴)開元,(賴)克昌捐銀四拾大元,[10]許公王捐銀叄拾元,許四十公捐銀叄拾元,郭桂添公捐銀拾大元,郭廣州公捐銀拾大元,鄭棟公捐銀四大拾元,鄭元鍾公捐銀四元,鄭光輝公捐銀四元,福德爺捐銀捌拾元,港後王爺會捐銀四拾元,帝爺會捐銀叄拾元,港前王爺會捐銀弍拾元,港後郭聖母會捐銀拾元,下厝許聖母會捐銀捌元,過港王爺會捐銀陸大元,港前聖母會捐銀陸大元,簥班聖母會捐銀陸大元,港後許聖母會捐銀四元,張□福德爺捐銀陸大元,帝君會捐銀四大元,港後郭聖母會捐銀四元,青龍公會捐銀陸元,朴樹公會捐銀四元,大衆爺會捐銀弍元,孝子會捐銀弍大元。[11]謝木生捐銀叄拾元,李瑞記捐銀弍拾弍元,許益領捐銀拾捌元,鄭金壽捐銀拾陸元,許玉萬捐銀拾陸元,鄭能傑捐銀拾四元,楊得達捐銀拾四元,許玉紅捐銀拾四元,許玉憨捐銀拾四元,許樹廣捐銀拾四元,賴學泰捐銀拾弍元,郭必進捐銀拾弍元,林芳梅捐銀拾弍元,李順成捐銀拾弍元,李定官捐銀拾弍元,鄭紹芳捐銀拾大元,郭義桃捐銀拾大元,蕭才官捐銀拾大元,許郭楨捐銀拾大元。鄭鼎發捐銀捌拾元,黃淀官捐銀捌大元,鄭鴻謨,鄭修元,黃河鯉,李清山,雷定官,[12]劉興官,蘇泉官,賴讓路,許堂再,何天星,以上拾名各捐銀陸元。黃存忠,賴賢言,賴志九,張貓皮,張點官,李梁官,李嘉祿,郭崁官,郭器存,鄭盾官,陳喜官,吳傳官,以上拾弍各捐銀肆員。林番薯捐銀叄元,郭恩德,郭義籐,郭義匏,郭義禮,郭有準,郭有玉,郭流官,郭義頂,郭宇路,許玉芳,許益仲,許益長,許樹帖,許友路,許加走,許玉界,許玉雲,許三元,許火富,鄭桂枝,鄭日清,鄭思貌,鄭岱官,鄭音官,何德生,何藏玉,何加角,何岳官,賴學河,賴愛官,賴錢官,賴生官,李登江,李鱉官,李文仲,李成凋,李孝官,李妹官,張樹官,陳友官,陳水蓮,陳老桃,陳福財,何匏官,何呆官,何縣官,何新丁,何花官,何萬官,何在官,何南容,何連色,賴登山,賴和官,賴賢圖,賴壽官,張昌官,張金官,張承芽,張碖官,黃長貴,紅官,嚴回官,謝艷官,吳鰍官,黃樹官,羅其才,楊順氣,林在官,高成官,黃深池,羅挨官,楊天福,林在官,高成官,黃水萍,嚴秀官,謝保官,林古官,何知母,以上柒拾捌名各捐銀弍員。郭清芳,楊再陞,林菜官,許玉宇,鄧力官,趙黨官,林明官,王宰官,王知官,王洋官,何英官,何知胚,何芳官,何憨番,何正官,何加朝,李典官,李恆官,李永官,劉壹官,以上弍拾名各捐銀壹元。
一、開[13]買磚甓[14]共銀六百五十八元四角六尖。[15]
一、開買杉料,[16]石灰,石料共銀六百三十四元三角乙尖。
一、開塗(匠),木匠,大小日共銀四百五十元三角五尖。
一、開油漆色料工資共銀乙百弍十元。
一、開做龍塔,[17]並紅包雜費共銀叄百零乙元零六角。
以上共開銀弍千乙百六十九元乙角八尖,庄衆各戶共捐來緣銀弍千零弍拾八元,對除外尚不敷銀乙百四十乙元乙角八尖。
大清同治拾年歲次辛未葭月穀旦,[18]牛斗山庄[19]衆弟子。
[1] 根據嘉義縣民雄鄉山中社區發展協會的資料,立碑人是郭濯海。
[2] 神農氏。
[3] 古書上常見的穀類植物;古人認為稷是百穀之長,所以稱穀神為「稷」;為掌管農事的官。
[4] 效法。
[5] 出自成語集腋成裘,意指積少成多。
[6] 美好的聲譽。碑中指的是記錄對廟宇有重大貢獻之人的名字的名譽榜。
[7] 根據另一篇「藏於番路紫雲寺的」碑文〈附建積慶堂記〉,於紫雲寺重修中,以首事郭濯海功高,於寺畔另建小祠,名曰「積慶堂」, 文中的郭氏指的正是郭濯海。
8] 職員指透過捐納取官職街,或者因功議敘而有官職銜的人,或是具有虛銜者的自稱。
[9] 科舉時代經考試合格入各府、州、縣學讀書的學生,統稱為「生員」。
[10] 清代使用外國銀幣的幣面,外國銀幣的一元者稱爲「大元」,亦同「大員」。
[11] 碑記中出現了福德爺、港後王爺會、帝爺會等十七個神明會組織,記載了清朝末葉十七個牛斗山庄的神明會組織概況。神明會是以服侍神佛為目的而創立的團體。
[12] 一般是對男性的尊稱,有時也會對女性使用。
[13] 開銷,花費。
[14] 磚的一種名稱,讀若ㄆㄧˋ(pì)。
[15] 錢的單位,比「角」較低一級个單位,十「尖」即一角。
[16] 杉木材。
[17] 龍形雕像的閣樓。
[18] 西元1872年;葭月為農曆十一月冬至;穀旦為舊時常用爲吉日的代稱。
序曰:我的故鄉背靠著山而且面對田野,居民衆多而且居處密集,田地的泥土肥沃,居民當中很多都是農民。(我們)以農作的「農」字來作為神農大帝之名,以百穀之長的稷來稱呼掌管農事的官,古代聖人(在農業方面)留給後世的恩惠德澤何其深厚長遠!遵守飲水知源的教義,□□祭祀舉行不斷。於是乎鄉裏的人提出建廟宇的請求,我很高興我們鄉裏的人嚮往道義,爲了建廟而盡心竭力積少成多。功德圓滿,於是將樂捐芳名列誌於左邊,以表示不會忘記大家的心力。
郭積慶堂捐銀兩百元,職員郭植蘭捐銀一百五十元,生員郭植華捐銀一百五十元,職員郭植梅捐銀一百五十元,郭植槐捐銀一百五十元,郭榮金捐金二十元, 郭達泉捐銀二十元,郭新黨捐銀十元,職員賴學智捐銀一百二十元,職員李昌期捐銀一百元,賴榮金,(賴)開元,(賴)克昌捐銀四十大元,許公王捐銀三十元,許四十公捐銀三十元,郭桂添公捐銀十大元,郭廣州公捐銀十大元,鄭棟公捐銀四大十元,鄭元鍾公捐銀四元,鄭光輝公捐銀四元,福德爺捐銀八十元,港後王爺會捐銀四十元,帝爺會捐銀三十元,港前王爺會捐銀二十元,港後郭聖母會捐銀十元,下厝許聖母會捐銀八元,過港王爺會捐銀六大元,港前聖母會捐銀六大元,簥班聖母會捐銀六大元,港後許聖母會捐銀四元,張□福德爺捐銀六大元,帝君會捐銀四大元,港後郭聖母會捐銀四元,青龍公會捐銀六元,朴樹公會捐銀四元,大衆爺會捐銀二元,孝子會捐銀二大元。謝木生捐銀三十元,李瑞記捐銀二十二元,許益領捐銀十八元,鄭金壽捐銀十六元,許玉萬捐銀十六元,鄭能傑捐銀十四元,楊得達捐銀十四元,許玉紅捐銀十四元,許玉憨捐銀十四元,許樹廣捐銀十四元,賴學泰捐銀十二元,郭必進捐銀十二元,林芳梅捐銀十二元,李順成捐銀十二元,李定官捐銀十二元,鄭紹芳捐銀十大元,郭義桃捐銀十大元,蕭才官捐銀十大元,許郭楨捐銀十大元。鄭鼎發捐銀八十元,黃淀官捐銀八大元,鄭鴻謨,鄭修元,黃河鯉,李清山,雷定官,劉興官,蘇泉官,賴讓路,許堂再,何天星,以上拾名各捐銀六元。黃存忠,賴賢言,賴志九,張貓皮,張點官,李梁官,李嘉祿,郭崁官,郭器存,鄭盾官,陳喜官,吳傳官,以上拾弍各捐銀四圓。林番薯捐銀三元,郭恩德,郭義籐,郭義匏,郭義禮,郭有準,郭有玉,郭流官,郭義頂,郭宇路,許玉芳,許益仲,許益長,許樹帖,許友路,許加走,許玉界,許玉雲,許三元,許火富,鄭桂枝,鄭日清,鄭思貌,鄭岱官,鄭音官,何德生,何藏玉,何加角,何岳官,賴學河,賴愛官,賴錢官,賴生官,李登江,李鱉官,李文仲,李成凋,李孝官,李妹官,張樹官,陳友官,陳水蓮,陳老桃,陳福財,何匏官,何呆官,何縣官,何新丁,何花官,何萬官,何在官,何南容,何連色,賴登山,賴和官,賴賢圖,賴壽官,張昌官,張金官,張承芽,張碖官,黃長貴,黃紅官,嚴回官,謝艷官,吳鰍官,黃樹官,羅其才,楊順氣,林在官,高成官,黃深池,羅挨官,楊天福,林在官,高成官,黃水萍,嚴秀官,謝保官,林古官,何知母,以上柒拾捌名各捐銀二圓。郭清芳,楊再陞,林菜官,許玉宇,鄧力官,趙黨官,林明官,王宰官,王知官,王洋官,何英官,何知胚,何芳官,何憨番,何正官,何加朝,李典官,李恆官,李永官,劉壹官,以上二十名各捐銀一元。
一、花費在買磚甓磚的一共銀六百五十八元四角六尖。
一、花費在買杉木材料,石灰,石料的一共銀六百三十四元三角乙尖。
一、花費在塗(匠),木匠,大小日的一共銀四百五十元三角五尖。
一、花費在油漆色料工資的一共銀乙百弍十元。
一、花費在做龍塔,並紅包雜費的一共銀三百零乙元零六角。
以上共支付二千乙百六十九元乙角八尖,在庄内的衆人各戶共同捐款的緣故銀二千零二十八元,對除外還不足夠的銀有乙百四十乙元乙角八尖。
大清同治十年(1872)農曆十一月冬至吉日,牛斗山庄的衆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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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釋|翻譯:梁德智
審閱|修訂:楊玉君